第五章

第二枚掉落水中的石块

“诶！有没有人帮我带本教材！我出寝室走的急忘记了！”

“喊你早点起来你偏不，这下傻了吧。”

“赶紧回去拿吧，时间还够，这节课老师不怎么管迟到，但要看到你没带书指定说你一节课。”

“行行行，要是点名了就帮我拖一会儿。”

......

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从手机屏幕上跳出，耳边不断传来青年男女嬉笑吵闹的身影，身旁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学生。

我抬起头，三月的阳光虽然算不上刺眼，但却使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距离上次回出租屋的遇袭，已经过去了一周，回到酒店的我每天晚上都担惊受怕几乎都无法入眠，直到失去意识昏迷过去，我才能获得几小时的“休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至今再也没有见到“白面具”——我猜这应该是一件好事。

在担惊受怕了几天之后，我回到了学校。在之前的那几天，我都通过学校的APP请了假，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我打算办理休学。但令我意外的是，即便我并不在，但各种迹象却表明我依然在学校里“活动”着——我的课程签到有被记录，即使我甚至没有到场；布置得课题作业也有提交，水平和我平常一致，即使我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作业；连周一的班会都有参加记录。我甚至回到了我原本的寝室去询问——感谢学校搞出的男女混住一栋楼的操作——我原来的室友甚至“见过我”，甚至问我是不是“我自己”的追求者。

我被替代了，但我却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个“替代”我自己的存在。仿佛就算我不在这里，跟我有联系的一切也会按照我原本的生活轨迹变化下去。我跟亲朋好友和父母都打过电话，但他们都不认识我——即使我跟他们解释，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们仿佛都接收不到一般。甚至当我打第二、第三个电话时，他们依然会问我我是谁。
仿佛以往我的一切，现在都与我无关。

我依然能和别人说话，依然能够用我以往的身份证明活动——我甚至能够用我的社交账号和游戏账号，但我却无法与我以往的联系人联系，发布的内容虽然能被看到，但却有着一个和我风格相近的“自动回复”与我的好友们互动着——就仿佛有一个镜像，同步着更新着我对外界所做的一切，并将所有尝试告知这些“异常”举动的行为过滤屏蔽。

随着上课铃的响起，从眼前晃过的身影渐渐减少，周遭也变得安静。我从挎包内拿出那把救了我命的格洛克手枪，它也一样不同寻常——虽然长得很像紧凑迷你的格洛克34，却有着格洛克通常不会有的手动保险。同样的，它也不会引起任何骚动，即使我故意把枪留在酒店，甚至将子弹拆分出来放在桌子上，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虽然没试过，但我想即使我拿着它在人群中开火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如果说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千千万万的交集相连接，那现在的我更像是被剪断了所有交集——再也没有朋友、再也没有家人。无论干什么都不会畅通无阻，但却又无人会在意，仿佛我并不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会是一个释放自己欲望的好机会，但对于而言，这无异于是一种惩罚。

...又或许是一种成全。毕竟在穿上那件短袖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不怎么参与社交活动的宅男，甚至于不惜花钱也要一个人住在校外。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说，我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我看着手里的枪，右手轻轻握住握把。

“或许我现在终于，可以在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情况下消失了。”

拇指拨动保险，食指搭上扳机。上膛已经在出门的时候完成，但枪膛内待命的子弹却要变了使命。
只要，把枪口对准自己，再扣动扳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伤心，自己也不需要再烦恼什么了。

一阵微风拂过，残留在树枝上的枯叶互相碰撞着，发出着唰唰的声响。而枪口的指向，也缓慢的移动向我自己的头颅。

“砰！”

手中的枪急剧改变方向，与地面发生了激烈的碰撞，但却并未脱离握住它的手。

因为我没有开枪。

等我缓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倒在路边的灌木旁。简单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没有发现伤口。看来是这具身体给予的战斗素质让我在听到枪声时躲避了起来。

“啊——！”

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抬头望去，一个男青年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右肩。而在这个男青年附近，站着一个手持防弹盾牌和手枪的“白面具”正在谨慎地靠近他。

“见鬼！”我从掉在地上的挎包里拿出备用的弹匣揣在裤兜里，起身瞄准那个“白面具”。打不打中、会不会打到那个男青年、能不能造成伤害？这些顾虑从我脑中闪过，但现在不容许我考虑那么多——一旦那个“白面具”补枪，什么都晚了。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

“砰！砰！砰！”

“铛！”

一发子弹打在了那名“白面具”的盾牌上，还有两发不知去向——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不然铁定会挑选几位“幸运观众”体验美利坚特色了。

“白面具”愣了一下，然后调转盾牌和枪口对着我，朝我慢慢地靠近——非常标准的彩六人机行为，看来我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将他所带来的威胁一同吸引了过来。

“好了，快想、快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紧张的自言自语着。我明白，当“白面具”移动几步后，大概率会边开枪边行进，自己必须找个掩体。但道路上非常空旷，没有适合当做掩体的地方。进教学楼吗？CQB（室内近距离战斗）能最大程度拉低双方的素质差距，熟悉地形的自己也能获得优势，但是这样会把教学楼里的更多人带进危险之中！

有了！我将枪口对准“白面具”暴露在盾牌防护之外的小腿上——彩六除了两个特殊干员外，其余盾牌在保持站立时都会将膝盖以下的腿部暴露在外，“白面具”的盾牌也不例外。虽然不能保证我能打中，打中也不一定能使他产生硬直，但如今没有更好的办法。虽然很冒险，但只能赌一把了。
“砰！”“砰！砰！”

“Ah!S**t!”

成功了！“白面具”跪倒在地，看来至少有一枚子弹命中了。而他手中的盾牌也因为身体失衡而偏移，使得身体很大一部分暴露在盾牌的防护之外。

“砰！砰！”

我不敢犹豫，立刻朝着“白面具”暴露出的身体开火。虽然眼前“白面具”的动作并不是彩六中会出现的，但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我可能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砰！”“咔！”套筒随着最后一枚子弹的射出而被空仓挂机杆卡住，金属枪管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

“扑通。”“哐当！”

“白面具”的身体无力的向前倒下，手中的盾牌也掉落在一旁。四周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我心脏跳动的声音——又或者，我心脏跳动的声音盖过了其他声音。

我不敢松懈，退出已经打空的弹匣，尽可能快的从裤兜里摸出最后一个弹匣，将其推入手枪的弹匣井中，然后按下枪机复位钮完成上膛。完成换弹之后，我快速的看向四周，在确保没有其他“白面具”之后，才敢小步跑到那名受伤的男青年身边——他被白面具打中了右肩，血液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已经几乎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染成红色。

“喂！喂！醒醒！”我半蹲在男青年身边，将他反转过来，用手拍打着他的脸，试图唤醒他，但并没有成功。好消息是：他剧烈的胸腔起伏证明他还活着，而且呼吸时没有漏气声；伤口也和另一边的差别不大——看来这枚子弹是穿透伤，没有卡在骨头里，而且也没有产生空腔效应而造成二次伤害——虽然手枪子弹没产生空腔效应有些违反常理，但对于我而言已经算小巫见大巫了。用手指撑开男青年的眼皮，瞳孔也没有涣散，看来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只是疼晕过去了。但也只是暂时而已，如果不及时止血，他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我将手枪的手动保险调至不可发射，揣进裤兜。起身走到刚刚被我干掉的“白面具”身边——虽然之前的遭遇告诉我，这些“白面具”的身体会化成碎片消失，但我或许能够在他消失前拿到他身上的急救包——虽然从身为恐怖份子的“白面具”身上找急救包听起来很不靠谱，但总比想着连感冒药有时候都懒得给你开的校医室能处理枪伤要可行一些。

我撩起“白面具”灰色长风衣的衣摆，在他的战术背心上寻找着急救包。当我在背面寻找无果，将“白面具”的尸体翻转过来时，却发现这个“白面具”的胸前衣物和战术背心已经被鲜血染红。这使我愣在原地，上一次遭遇他们时，明明伤口不会流血，而且消散的非常快。为什么这次尸体却会流血？！我晃了晃脑袋，继续寻找他身上的急救包，现在救人要紧。

“找到了。”我在“白面具”战术背心前胸的一个副包内找到了急救包，正准备拿去给男青年进行急救，却看到“白面具”手上的手枪并没有开始消散。摸了摸战术背心上的弹匣包，发现还有着三个弹匣，于是顺带将弹匣装进另一个裤兜，然后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急救包回到男青年身边。

说实话，其实弹匣和枪都揣在裤兜里还蛮重的，几乎要把裤子拖下来，而且枪和弹匣硌得难受。但卫衣上没有衣兜，我总不能把枪插在裤腰处吧。我可不想因为枪支走火而给自己大腿来一枪。
回到男青年身边后，我半跪在男青年身边，将收缴来的枪卸下弹匣，退出枪膛内的子弹后放到一边。然而当我双手拿着急救包时，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我不会用啊！

见鬼，这可怎么办。找人帮忙吗？这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会处理枪伤。打急救电话？不行，考虑到我做的一些事情会被“忽略”，鬼知道急救中心会不会有反应。

“啊啊啊啊！不管了！会用多少用多少吧！至少用纱布裹两圈！”

正当我准备破罐子破摔子时，手中的急救包却突然开始分解成几何状碎片，但并有像之前那样随风消散，而是飞向了男青年的伤口。而随着急救包的碎片进入伤口，男青年衣物上的血迹就像是回退一般，逐渐向伤口方向消失，而男青年的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当急救包完全化作碎片，并且进入男青年身体里后，除了依旧处在昏迷之中，男青年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丝被枪击过的痕迹。我回头望去，不出意料的，那名“白面具”的躯体也开始化为几何状碎片消散。虽然之前见过一次，不过这种场面对于我而言依旧很震撼。

我从裤兜里掏出在“白面具”那里摸的弹匣，出乎我意料的，这些弹匣并没有随着自己“主人”的消失而一同消失。我看向之前放在一边的手枪，也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不过我之前取出的弹匣和退出的子弹却消失了。

好吧，虽然不多，但至少补充了一些弹药。

我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看向天空，阳光从云层中照下，轻轻地降落在我的身上，给我以热量。厚重云层的间隙中，呈现着碧蓝的晴空。微风再度拂过，树枝新生的翠绿嫩芽仿佛透光的绿宝石一般，折射出绿色的光芒。

好吧，一切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我从地上拿起在白面具那里缴获的手枪，这把手枪的外形也很有辨识度，看起来是老美那边常用的M1911。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弹匣，将子弹底部凑到眼前，好嘛，果然是.45 ACP。顺手将弹匣插入手枪的弹匣井中，然后站起身走到最开始朝“白面具”开火的地方，将地上的帆布挎包捡起，把弹匣和两把手枪都丢进了挎包内。

我回头再看向那名男青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白面具”袭击，不过要不是他吸引了“白面具”的注意力，自己可能就会被今天遭遇的“白面具”了结了——虽然就以当时的情况而言，“白面具”要是晚开枪一点，或者那声枪响没有被自己听见，自己或许就已经自我了结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生物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突然就包裹了全身，虽然就过去了几分钟，但现在的自己却一点都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行为了。

不过，“白面具”居然会袭击自己以外的人。而且这次“白面具”产生的动静依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察觉和反应——除了那个被枪击的男青年。就目前而言，只有我一个人能察觉到这些“白面具”的行为并加以阻止。

“...看来暂时还不能自暴自弃。”

我将挎包跨在肩上，向校外走去。虽然感觉被赋予了很沉重的使命，但是现在的我只想去整点吃的，再回酒店好好洗个澡睡一觉。——说来奇怪，这是我这一周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需要吃饭和休息。

“啊...可惜今天不是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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