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该预料的后果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会想象：如果自己有了异于常人的力量该多好，这样就能帅气的去拯救或者保护什么了。即使不想拯救或者保护什么，也依然会渴望能够得到异于常人的力量。但小孩子大多都是单纯的，他们总会把想象力用在异于常人的能力的具体作用上；几乎没有孩子会去想另一些更残酷的问题上。例如...。

...如果即使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却依然无法拯救所有人呢？

“嗡——。”剧烈的耳鸣在脑中回荡，将理智全部搅碎，又把传达危险的声音阻拦在外，但枪声、尖叫声、爆炸声依然微弱的传入耳中。随着耳鸣一起到来的还有强烈地头痛、头晕和恶心，即使我拼尽全力睁开眼，眼前的景象也显得模糊不清。

“...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前，我从莫名的昏迷中醒过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躺在酒店的床上。想起来之前在浴室被迷之少女袭击，于是我迅速去检查客厅中的武器是否还在。看到两把手枪及其弹药都没有被拿走，我心里松下一口气，紧接着又检查了一边房间，但一无所获——甚至找不到房间被入侵过的痕迹，就仿佛那名少女并不存在一般。
而在那之后，明明才进食过不久的我有感觉到饥饿。于是穿好衣服，携带着两把手枪和弹药来到了酒店下方的万×广场，准备再吃点东西。然而就当我推门刚走进肯打鸡没几步，却听到了大量的尖叫声，以及——枪声。
当我回头，一枚闪光弹已经砸碎玻璃飞进来，并在我不远处的半空爆裂，发出刺眼光芒和高频噪音。随后便是痛苦的失能。

这就是我能想起来的事情了。我试着从地上爬起，但闪光弹造成的影响使得这一简单的动作现在变得无比困难，我很难调动我的手臂和双腿，甚至难以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双眼所看到的也是巨大的光斑和摇晃模糊的影像。即便拼命想要站起来，却也只能将自己身体勉强撑起，连跪姿都无法维持。好消息是，放着手枪的挎包就在手边，很轻易就能够到里面的枪，而我现在已经摸到了其中一把的握把。

坏消息是，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肯打鸡门口，并且双手持握着什么。
是白面具。

一瞬间，我的内心就被恐惧填满，因为我现在状态根本不能在眼前的白面具攻击之前完成武器保险解除并瞄准、开火。

然而，视线内却出现了一只手，握着手枪瞄准了前方的白面具。
“砰...!”“砰...！”“砰...！”“砰...！”

耳鸣让我听不清，手中的手枪激发时发出的声响仿佛是从远处传来的，并且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棉被，显得微弱且沉闷；但激发时的后坐力实实在在的从手上传来，再度证明着我正握着手枪，正朝着眼前的白面具射击。

“砰...!”“砰...!”“—！”

或许是属于杰西卡的那份作战经验，让我能够在被闪光弹的影响下快速解除保险，并且朝着威胁开枪。幸运的是，门口的身影此时也跪倒在地，随后倒在地上，看来是失去行动能力了。我松了一口气，但肾上腺素狂飙之后的头晕让我的状况雪上加霜，让好不容易撑起来的身体又倒在地上，现在的我只能大口的喘着粗气，试图能够快点恢复到可以行动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鸣减轻不少，视线也恢复清晰，头痛头晕虽然有所残留，但并不影响继续行动，四肢的实感又重新传达到大脑。挣扎着坐起身，挪动着身体用双手抓住一旁的桌子，随后靠着桌面的支撑，勉强站了起来。随着身体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理智也重新进入大脑，让大脑恢复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环顾四周，店里的地面上躺着一些人——有的彻底昏死过去，有的则躺在地上捂着耳朵缓慢地活动着，时不时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门口则趴着一具白面具的尸体，鲜血正不断的从他身下向外流动着，看起来至少没有错杀一个无辜者。所幸现在并不是用餐时间，也并非节假日，肯打鸡店内没有多少客人，不然肯定会有更多人遭殃。

我撑起身，开始检查躺在地上的人，以便于评估他们受到的伤害。好消息是，倒在肯打鸡店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没有人有生命危险；后厨也检查过，除了倒在柜台前的收银员，后厨的其他人可能是受影响没有那么大，跑了出去，现在后厨和办公室没有一个人。
坏消息是...肯打鸡门店外有着枪声，并且听起来不止有一把枪，还有着数量不祥的白面具在游荡着。而我现在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即使完全恢复了，我也没有把我能够把剩下的白面具全部清理。
要逃吗？

可是现在只有我能...。

...不，我其实可以等警察来处理。

可万一...万一其他人依然没有办法察觉白面具的存在呢？万一只有遭遇攻击，其他人才能感觉到威胁，甚至于被攻击之后也看不到白面具呢？

“... ...。”

说实话，我其实没有义务去对付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面具，也没有人逼我。

走出后厨，来到柜台。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我不应该冒这个险，我并不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员，这么做几乎是自寻死路。

柜台的门被推开，来到用餐区域。

我也是受害者，我没有要求这份力量，我并不是一个英雄，也不是成为一名英雄的料。
穿过桌椅，向着肯打鸡的出入口走去。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庸的家伙，一个一事无成的家伙。就算我逃走，也没有人会有空来指责我的。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了，什么都做不了...。

肯打鸡的对面就是万×的一个出入口，只要从那里逃出去，我就能够安全了。

但我停在了门口那具白面具的尸体面前。

我低头看着那具尸体，鲜血依旧在缓缓地从中流淌着，扩散着。我又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手枪，是那把之前缴获的“1911”——它在之前射击眼前的这个白面具时，打光了弹匣里的子弹，现在正处于空仓挂机状态。

...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拇指摁下释放钮，空弹匣跟着重力坠下，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声响。新的弹匣从挎包中被取出，并被装进弹匣井之中。

之前被白面具打伤的青年浮现在脑海之中，痛苦的喊叫萦绕在耳边。

“咔。”枪机释放按钮被按下，套筒复位，同时完成上膛。蹲下身，将地上的尸体翻过身，一把步枪出现在眼前。将步枪捡起，将弹匣卸下，检查余弹。弹匣是满的，将其装回步枪，半拉枪栓检查枪膛内是否有余弹。枪膛内有弹，确认已经上膛，检查战术背心，还剩下两个弹匣和两枚闪光弹。将步枪弹匣和闪光弹装进挎包内，

关上“1911”的保险，将其揣进裤兜。

...不，我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站起身，地上的尸体分解为几何状碎片，一部分则飞向了其他地方，一部分飞向肯打鸡店内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一部分进入自己的身体。随着碎片飞进身体，身体的状态也恢复到最佳，身后也没有再传来呻吟。

但在肯打鸡之外，却呈现着我以往只在游戏和电影中看到过的景象——一个又一个被子弹击中的人倒在地上，鲜血肆意在瓷砖地面上流淌，然后汇聚在一起形成更大的血泊；有的人被击中之后并没有立刻失去行动能力，带血的脚印和滴落在地面上的血迹展现着人类遇到威胁时的挣扎，但这些脚印很快就变为了带有血迹的爬行痕迹，并最后终止在一具又一具停止活动的躯体身下。有的人依然在微弱的呻吟，有些了无声息的躯体靠坐在掩体之后，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在这场突然的袭击里没能逃出去的人。

但他们还有得救。

“嘶——，呼——。”

但我需要快一些。我深吸一口气，端着枪朝着不远处的枪声跑去。

随着距离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受伤或者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出现在视野里，传入耳中的呻吟也逐渐增多。
在跑过一个拐角后，几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们好像听到我跑来，纷纷停下正在进行的射击，转过头来看向我，并且将手中的枪调转过来。

“见鬼！”我赶紧滑向一处掩体，随后便听到子弹从我身后飞过。所幸我找的这个掩体还算结实，挡下了射来的子弹，不然我非成筛子不可。这下不得不感谢这家万×搞的室内大型景观树了。

“哒哒哒哒哒哒大！”“哒哒哒哒哒哒哒哒！”“hold fire！Hold fire！”

枪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数个沉重的脚步向我缓慢的靠近，白面具正在缓步向我靠近。根据刚刚看到的，一共有着五名白面具。枪声只从这个地方传出，应该没有另一只队伍了。

我从包里掏出一枚闪光弹，拔开保险栓，向后抛去。

“——！”“哒哒、哒哒、哒哒！”随着闪光弹的爆裂，我从掩体探出身子，扣动手中552突击步枪的扳机，用着短点射朝着被控制住的白面具开火。这一切我做的都非常熟练，就仿佛我已经演练和实战过无数次。

三个白面具中弹倒地，看起来他们身上的防弹衣质量并不过关。剩下的两名白面具是带着盾牌的工程师，此刻举起盾，以蹲姿向我靠近，将自己尽可能的保护在盾牌之后。

如果是放在彩六里，我或许就冲上去用近战解决掉这两个盾兵，可现在不是彩六，况且在彩六里这么干也有很大概率死的很惨。

所以我等他们靠近之后，扔出了另一枚闪光弹。

“——！”

音爆之后，我冲出掩体尽可能的靠近两名盾兵，想要在他们反击之前解决掉他们。但很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延续了游戏里的设定，这两个白面具恢复的异常之快，仅数秒就重新摆好了姿势。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距离已经拉近了一些，我改向向另一边奔跑，同时朝着两名盾兵的手部开枪，希望能够击中他们的手部，从而使得他们露出破绽。

“ah！I’m hit！”“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咔！”

幸运的是，我成功的击中一名盾兵的手部，他因为吃痛，盾牌产生了些许歪斜，而我趁这个时候开火将他击杀。而另一名盾兵回头看向伙伴之时，也漏出破绽，被子弹击中倒地。而我此刻刚好打空弹匣中的子弹。
“呼...呼...，这就是全部了吗？”我拿着枪的手垂了下去，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虽然有点破坏气氛，但当我放
松下来之后，却觉得自己又想吃东西了。

没有人会记得这场袭击，也没有人知道是一个147的猫耳娘解决了匪徒——虽然猫耳娘和一个瘦弱的女孩单挑了恐怖分子这两件事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上新闻头条。

没有人知道我做了什么，不过至少现在，我还蛮开心的。至少我救了一整个商场的人。但很快，我便发现有些不对劲，本应该化作几何状碎片的白面具尸体却依然躺在地上。按理来说在消灭他们不久之后，他们就应当变成几何状的碎片四处飞散，修复他们所造成的破坏。但是为什么...?

“嘶——呼——，嘶——呼——。”

呼吸声。沉闷、沉重的呼吸声。一个我熟悉，且曾让我恐惧的呼吸声。

“嘶——呼——，嘶——呼——。”

“逃！一定要逃！”逃走的想法充斥着大脑，身体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嘶——呼——，嘶——呼——。”“噔、噔、噔、噔。”沉重的呼吸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蓝色的灯光慢慢地出现在拐角处。

站起身，重新回到掩体之后，卸下空弹匣、从挎包内取出新弹匣并装在552步枪上、复位枪机，恐惧愈加强烈，身体却在意识朦胧之时重新做好战斗准备，并将枪口瞄准在蓝色光芒的方向。

“嘶——呼——，嘶——呼——。”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白色的全封闭防化服下佩戴着一面白面具，而在防化服之外则有着一件布满电线并闪烁着灯光的战术背心——一件炸弹背心。

自爆炸弹客。在彩虹六号玩家之中让人畏惧的存在，也可以说是白面具势力之中最具有威胁性的存在。身穿重甲，平时游荡在地图的各处，其沉重的呼吸与脚步无不给每一个玩家带来巨大的压力。一旦被炸弹客发现，他便会一边朝着玩家射击，一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玩家冲去，并且在距离足够近时引爆身上的炸药；即使玩家对其发动攻击，炸弹客身上的重甲也很使得玩家难在炸弹客接近自己前击杀，即使是瞄准头部，炸弹客也需要击中数枪才能击杀。

这个恐怖的敌人虽然已经在游戏里被删除，但现在却成了我需要面对的敌人。即使是游戏里穿着同样重甲，拿着防弹盾牌，被炸弹客近身也难以存活；更何况我现在没有任何防护，也并不像有血条的游戏人物，只要还有一点血量就能活蹦乱跳，如果炸弹客引爆了身上的炸弹，就算没有进入爆炸范围之内，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或者破片都能让我受伤甚至失去行动能力。

更何况，现在周围躺着无法行动的普通人。如果我不能在炸弹客自爆之前击杀他，那么那些普通人将会受到更严重的二次伤害。虽然之前的经历可以证明，消灭这些白面具之后被他们伤害的人可以得到恢复，但如果是爆炸这种程度的伤害...我不能冒这个险。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尝试用手中552突击步枪的一个弹匣将炸弹客击杀。如果击杀不了，就赶紧跑，尽可能的将他引到没有人的地方再想办法。

这样做风险很大，我本可以直接逃跑，但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哒哒哒哒哒哒！”扳机扣下，子弹命中了炸弹客，防化服上作为视野窗口的防弹玻璃被打中，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纹。炸弹客转过身，意识到有人在攻击他，并且很快就看向这里。炸弹客的右手举起枪，而左手则高高举起，这是他朝着目标冲刺时的动作，那左手上握着的便是引爆炸弹的遥控器。而此刻，他正向着我快速跑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手中的枪继续朝着炸弹客倾泻子弹，但炸弹客的脚步没有丝毫减缓，而炸弹客手中的突击步枪也疯狂的朝着我倾泻着弹药——所幸，暂时并没有子弹击中我。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咔！”手中的突击步枪打空弹匣，然而炸弹客却依然朝着我冲来，并且已经距离我没有多远，我已经失去撤退的机会。

已经，没有退路。

我将打空子弹的552突击步枪丢下，从挎包里抽出那把“1911”，对准极速接近的炸弹客。

“砰！砰！砰！砰！砰！砰！砰！”“咔！”

手枪的子弹打空。

“啪嚓！”“扑通！”

炸弹客防化服上的防弹玻璃碎裂，一枚.45子弹击穿了他的头颅，血液迸溅在残余的防弹玻璃上。
然后，炸弹客的尸体因为惯性向前倒下，血液从防化服的头部缓慢地流出。

“呼、呼、呼、呼、呼。”我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将举枪的手放下。作为肾上腺素副作用的眩晕感再一次袭来，我不得不靠在掩体上，勉强支撑着身子。

当我抬起头时，大量的几何状碎片漂浮在空中，朝着各处飞去。朝着炸弹客和之前击倒的白面具的地方望去，他们的尸体和武器果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地面上的血迹、墙上的弹孔、碎掉的玻璃都在碎片的作用下渐渐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接下来便没有我能帮忙的事情了，在眩晕感减退之后，我便离开了万×广场，回到了酒店。

“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就像之前那样。”我这样想到。

但我错了。

回到酒店的之后，我听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几个小时之后，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闻。平时的我都因为这种新闻真实性存疑而直接消掉，但这次的内容我却无法忽视...。

“某地一万×广场内多人因心脏麻痹，近乎同一时间内猝死。”

我急忙查了其他的新闻媒体，本地的媒体几乎都报道了在我刚刚经历战斗的万×广场，有着好几个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段的人近乎在同一时间段内因为心脏麻痹而死。而他们倒下地点的照片，正是之前那些被子弹击中的人，倒在血泊之中的地方。

击败白面具之后的碎片会消除所有战斗中造成的破坏，但逝去的生命无法复原，只会被修改为另一种“更加合理”的死法。

...我本该预料到如果我不及时阻止白面具，被他们杀害的人将会真的逝去。

...我本该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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